莳芷

14

一路的飞驰，也不知道凌晨的代驾大哥因为什么事如此着急。路灯昏黄的光束规律的扫过车的后座，在一片黑暗里格外有存在感。谢天谢地，他没有仔细探究一下坐在后座的两个人，也没有为了终点的地址而好奇。大概今夜运气真的不错。

他始终没有放开身边人的一只手，实在热了就稍稍挪开点缝隙，让风吹散湿意，然后继续十指紧扣。偶尔回头，发现今晚的杨小姐格外纵容，就这样任他摆弄，另一只纤细的手玩闹一般去抓时不时扫在车后排的光束，乐此不疲。

她大概喝了不少的酒，反应有点迟钝，呆滞的眼神愣愣的凝在车窗的一角，上下睫毛偶尔交会，精致的五官让她像一个任人摆弄的芭比娃娃。

“要到家了，你还记得方向吗”

“是我家。是刚刚你要和我回家的，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，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”

“不会反悔的，我保证”

“嗯，最好是，不然我砍死你”

“哎别走快了，你今天穿高跟鞋太长时间了，我随便你砍行不行”

“区区高跟鞋又怎样，我可是杨幂，我无所不能的”

“是，你最厉害了，给我一个机会稍微表现一下可以吗”

他脱下西装裹在她身上，看着杨幂摇摇欲坠的身体，还有愈发粘腻不清的吐字，微微摇头。他怎么忘了酒是有后劲的，而杨小姐一向喜欢慢热，现在的醉意才渐入佳境。

小酒鬼人菜瘾大，这么多年毛病不改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她好歹清醒的撑过了有旁人在的全程，也平稳度过的回家的路途。摇摇晃晃的人并不配合，胡歌蹲下的腰背并不能让今晚放下了狠话的杨小姐屈从，折腾了半天她依旧踩着高跟鞋欢腾。

只穿了衬衫的人长叹一口气，打横抱起了神志渐渐飘散的女孩。宽大的西装里小小一只的人瞪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，神态动作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青涩的小姑娘，不知道她还留存着几分理智。

她轻的要命，这么多年过去，比起初次合作还未完全发育的小姑娘，体重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膝弯细腻凉滑，不安分的脚在空中小幅度的晃动，身上酒香和各种香水混杂，都让此刻抱着他的人感受到了确切的真实。

大概人生圆满，不过如此。

凭着印象穿过了大面积的绿化带，终于走到门口，她熟练的俯身递上指腹，“嘀嗒”。

15

进去客房浴室的人呆了很久都没有出来，久到杨幂擦着未干的发丝拿起手机，约起朋友想要一起上王者。游戏的音效刚热闹起来，那个人出来了。

“有没有一双我能穿的拖鞋”

印象里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谁的面前。深灰色的浴袍一点都不合体，勉强系在身上，看得到他精瘦的腰，露出半截的小臂上肌肉线条隐约可见。下摆太短，站在门口的人多少有几分狼狈，没有擦干的头发滴着水，光脚踩在浴室门口的地垫上。

“不好意思，唯一一双一次性拖鞋刚才被你弄湿了，家里现在没有你能穿的拖鞋了”

她好像漫不经心的抬眼，不加掩饰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，很快又把目光落回游戏界面。就一双一次性拖鞋，怎么可能是真的，可是骗他真的很好玩。

穿什么拖鞋，难道他还想在地上走来走去什么都不做吗。

心思却再也集中不起来，她拨动着耳边的发丝，遮掩了渐渐发热的耳后。难得不讲义气一次，抛下了队友退出游戏。

他身上唯一贴身的一件衣物，是刚才叫了闪送临时买的。其实她还买了别的，此刻却没有勇气起身去拿。原来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，不管再怎么掩饰，都还是会动千万种心思，想要从容想要矜持，克制不住羞意。

几天前综艺播出，她还在里面侃侃而谈教别人恋爱。她把勇气说得那么轻易，把爱情说得轻巧，好像自己真的是情圣，再也不对凡俗感情拨乱心弦。可真是笑话，不知道有多少人听信了她的鬼话，口嗨的代价往往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。

杨小姐愣愣的看着走向她的人，脑海中闪过千万缕思绪，可是有什么怪力仿佛把她钉在了沙发上一动不能动。眼前的人忽然蹲了下来。

他的视线凝聚在了那双刚才不停晃来晃去的脚上。可能是为了逞一时面子，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舞池里跳了太久，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上伤痕累累，严重的地方甚至磨出了血。

“都这么大了，怎么还是这么只要风度”

他的语气无奈又熟稔，自然的把她的一只脚托在手里，就好像他们之间的那十年从未分开过。杨幂就这样看着他，没有反抗一点，还是低下了头。

为什么要哭呢，有什么好哭的。都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了，装御姐总会吧，怎么能半途而废呢。如果不哭的话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呢。她难道这时候说，除了这位胡先生，就连和别人结婚她都没有允许谁碰过她的脚，还是问他，是不是这样对她就意味着胡歌他已经不那么在意她那些不堪的过去，不那么嫌弃她过去失败的婚姻，还有曾经是别人妻子的她。

有些话怎么可能问呢。她的骄傲既是自己最外化的保护色，也是他们之间的游刃有余。如果对这份感情开始就没有抱着最坚决的态度，以后若是分开，就会体面很多。她甚至连一句“女朋友”都不曾出口，等得就是当他发现他期待的那个人早就配不上他的感情，不必为难也没有束缚，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。

“怎么了，这时候知道疼了吗，哭什么啊”

他轻声安抚着，拿过茶几下方的医药箱，仔仔细细给那两只放在手心里的脚上药，然后吹干。气体充盈着他的两腮，明明眼中都是爱意，动作却还未逾矩半分。

所有能忙碌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，他清净了手上的药，迎着杨小姐强作镇定的眼神，弯腰把她抱起来。她看起来有些慌乱的心事，他其实不是完全不懂，可是无论过去多久，她都是他的女孩，唯一的爱人。

客厅的灯被关掉了，卧室的灯也渐渐变暗。他们之间终于不再生疏，循着记忆贴近。

半梦半醒的时候他的女孩睁开眼，看着床头摇曳的微光，还是有克制不住的泪顺着眼角没入发丝。这次终于不再是难言的委屈，她抬手抱着胡先生的脖颈，眼泪尽数被他吻去，无声的接纳放纵着。一夜好眠。